2013/11/26

心行:木格、劉威汗二人展






前言

展覽大抵是一種訊息交換的活動,《心行》也不例外。在訊息成為信息的認識過程中,也許不便預設訊息的內容為真,毫無疑義地傳播和接收。但是,或許可以選擇相信交換雙方的情感為真,於此平等且相同的情感基礎上,展開互動,尋求建立一種同情的理解和判斷。果然,可能使展覽成為正視和認識人與人之間情性異同的一種聯誼活動。當展場的空間屬性在認知上一定程度地逆變之後,或許能讓訊息從直流,變換為交流,同樣有效地交換。

另外,如果展覽只是終極關懷的一次實驗而非實踐,在探問如何生活或相處的當下 (how to live),也許還可以留心另一個課題:如何能仁 (how to love)



序文

「無手人能行拳,無舌人解言語。忽然無手人打無舌人,無舌人道箇什麼?」

   《五燈會元》卷十六


展覽題目《心行》二字,援引自佛家術語,大體上可假借流水為喻依。不妨把流水這個確而不定的意象,當作認識「心行」的原點。暫時把運思構想的言語工具放下,徒手信步,隨順流水的物象和內心的感受游走。於此動靜皆自然的體驗過程,心行二字的所指或許已瞭然於胸。另可結合「力行」,參互見義,闊略其餘。

回歸字面定義,試述釋氏典籍中關於心行的大意:心為可行者、可能者,(本自)具足而能動,其行如流水,無常不住。要言之,心行約莫是指一種認識的活動。此次展覽偏重在心行的現世意義,因此,對於心的本體為何?心何以可行?心如何不可能,換言之,心能否無行,心如止水般地定下來,即完全喪失能動性,或所謂得定,諸如此類的問題,基本上存而不論。旨在存無為行有為。

《心行》就廣義的情的角度,媒合兩組抒情特質顯著且相反相成的攝影作品。藉由兩者一沖淡一濃烈的情感溫差,內爍至外顯的情緒張力,期以從血脈上觸接人與人之間交流的開端與同情的理解。並透過個別作品的情感現實流向,即情中之志或情中之理,凸顯以情感為敘事主體,或以抒情為主要表現手法的影像作品,所可能例示的社會意義。




展覽日期/2013.11.30 (六) - 2013.12.29 (日)
開幕茶會/2013.11.30 (六) 15:00
藝術家對談/2013.11.30 (六) 15:30
展覽地點/台南市成功路83號2樓、3樓
開放時間/週三 - 週日 13:00 - 20:00 (週一、二休館)

http://www.fotoaura.com.tw/

2013/10/21

〈東北大學建築系 辦學宗旨〉





文:梁思成 (時年二十七)

溯自歐化東漸
國人競尚洋風
凡日用所需
莫不以西洋為標準
自軍艦槍砲
以致衣飾食品
靡不步人後塵
而我國營造之術 亦慘於此時
墮入無知識工匠手中
西式建築因實用上之方便
極為國人所歡悅
然工匠之流 不知美醜 任意疊砌
將國人美之標準完全混亂
於是近數十年間
我國遂產生一種「外國式」建築
實則此種建築作風
不惟在中國為外國式
恐在無論何國 亦為外國式也
本系有鑒於此 故其基本目標
在挽救此不幸之現象
予求學青年以一種根本教育



2013/09/02

盛世的感時玄言 — 張晉的《又一季》






「反者道之動。」 — 《道德經》


出生於四川東北部的山區,攝影張晉的求學路並不崎嶇險阻,如履平地的在內地直升化學碩士。2004年負笈紐約,三年後取得博士學位,登上學術青雲卻四顧茫然。08年歸,移居沃野千里的成都平原,放棄坦途,投身創作。隔年仲夏展開《又一季》拍攝計畫,四年間,簡省克難地搭乘原始的交通工具,一路搖搖晃晃的在陝西、寧夏、甘肅、青海四地的大小城鄉且停且走。

概略地閱覽《又一季》,近百張影像予人體氣高古、孔靜幽默的綜合感受。作品的影調大抵清平明朗,其義卻玄文處幽,不易在短的摸索過程中,掌握住抽象的旨趣。眼前無路想回頭,與其堅採主客對立的觀看方式,把全副精神在客體,何妨思索自己對照片中事物文化的識與不識,據此為閱讀和對話的出發點。




從此作的定題推敲,《又一季》直覺是一感時歎逝之作,甚或「情感發炎的紀錄」。不過,審視作品的整體氛圍,除了少數影像勉強能如是比附之外多數情況下,張晉無為情造文或窮情寫物之意。他的無所用意弔詭地予以影像「可望而不可置於眉睫之前」的即目感,一種彷彿不帶認識意圖的直觀。無所用意的創作者,居心叵測,然必別有用心之處,因而格外引人關注其心境的確切經緯。

權且根據個別照片的命名,粗略地判讀張晉的意向。基本上,他採取存而不論的客觀描述方式,感覺有意將如同標本般僵固的時空和現象,程度不一地還原,賦予原初的生機與動能。雖然偶有流於主觀之處,但大體不死於句下。也因此,原本假道時令或節氣之名的感時思路,自此分道,脫離地表,派生出平行於現世的抽象連結。

張晉的創作心鏡不免沾染塵埃,但不障礙心境的出離。他的感時目光無所逃於天地,卻不止於外境的耽美或自況。意象欲生,造化已奇。當雙眼的焦距超過了現的物距,心目中真正的焦點,或許神會於鏡頭刻度上無限遠符號的抽象所指之境。道之為物,惟恍惟惚。呼之欲出的被攝物,宛若《道德經》上的玄言奧語,無以名狀又近在眼前。要言之,相紙上所體現之,即多年來張晉在創作道路上觀象於天的體悟 (heuristics)若分別儒道兩家的觀點此作欲言之物,也許是 《論語》「天何言哉」中所指陳天地造化,以及莊子所謂「四時有明法而不議」的自然 (self-so-ness)





《又一季》確而不定的感時意象,在工具意義上,可能因攝影語彙的參差而晦澀難明。但是張晉熨斗般的目光,又悄然將時序推移更迭的種種皺摺,一視同仁地撫平延展。令形質殊異的事物,得以在相同的語意層面上,平整地鋪陳與擴張。再者,此隱含超越世情與傳統審美的價值觀,或許足以發人深思。外,相於紀實攝影對事物、事件現象的直述傳統,以及人文關懷的道德預設,張晉羚羊掛角的立場與逍遙物外的心裁,擺脫了傳統和道德的雙重困局。此一內在超越的取徑,或有機會在當代攝影的主流論述中,分流出一條相對不涉理路、默會致知的認識渠道和創作空間。

單從影像的內容來看創作者的處世態度似乎是出世的。不過,如果把《又一季》往中國經濟發展現況這塊背景布上一放,這些感時意象的現實意義似乎豁然開朗。地無分東西南北,年不分男女老幼,一律過著「北京時間」的中國人民,經濟上的時差恍若以世紀為單位。張晉注視著停留在經濟過去式的傳統社會,改革開放藍圖上長期被忽視西北偏鄉與草民,面對沛然莫之能禦的現代化東風,能否安然挺過轉型的挑戰?還是與「現代」對話的機會也沒有,一切風行草從,逆來順受?

紅底白字的現代轉型標語搭襯天價響的開發機具聲浪,《又一季》以無聲的唇語此多聲道環繞的現代音場裡,吟詠著傳統文化價值的時命。古老素樸的生活方式,蘊藏著人與自然共生的觀念與順應的智慧後世者如何在紛擾喧鬧的環境中保持冷靜,回過頭重新認識?聆聽那漸弱的胡笳與羌笛,可能例示的現代意義?看似心遊物外、滿紙玄言的張晉,反其道而行的姿態,猶如倒著走路的旅行者。他180度的轉身,面祖國,背中國,以退為進地倒行以入世。那倒行入世的在路上身影,彷彿提醒著:「人不只是經濟的動物。」





張騫兩次出使西域,自此開啓東西經貿和文化交流的官方管道,史稱鑿空。不論中國歷版圖的變化如何地影響關塞的所指,大抵穿梭在關內外或古絲綢之路東段的張晉,其尚古或懷古之作,對於不解自身歷史文化價值的影像創作者而言,可能是一次逆向的「鑿空」(disenchantment)。心門被微微地推開,腦門被輕輕點撥的觀者,或將依緣門縫中射入的光線,反視空中的灰塵。拂去蒙塵的傳統與本土,重啟古今中外交流的關塞,也許能夠更加不卑不亢地往返於現代絲路。

張晉在絲路上的反身思路與倒行足印,一定程度映現了個人的文化鄉愁,以及對現世的關懷。然而,新中國的文化發展,狀似一棵倒著生長的樹:上意等同天意自我民意。無處根的傳統文化精神持續地飄盪在恍兮惚兮歷史裡,舉目只見日,不見古時月。天無晝夜之別,文化何以存續?不知是幸或不幸,但是滄茫無垠的大漠,你我依稀望見有心人遠游招魂的背影,兀自在遙遠漆黑的地平線上,閃爍微光。